茕茕

【周江】等风来

        湖底住了个妖怪，有风的时候他会出来看看。

　　妖怪名叫江波涛，是由这片湖滋养出来的精怪，活了大概有三百余年。湖底没有其他妖怪，只有不知名的小鱼儿每天从他身边游过，石头底下的乌龟趴在那睡觉。

　　初具意识的时候，是个大风天。

　　他懵懵懂懂地从湖底探出头来，被岸边的扫过他头顶的垂柳吓了一跳，又赶紧重新沉下去。直到眼前出现一根竹竿，在湖里搅了几下。

　　他什么也不懂，伸手捉住那根竹竿。接着突然被带上岸，旁边站着一个好看的妖怪。

　　那是不是妖怪江波涛也不知道，他没什么概念，以为这世上都是同他一般的，便自然而然地认为眼前这人是从远方来的妖怪，是见过大世面的。

　　而这人也的确是从远方来的，是个世家公子哥，是周家的老幺，叫周泽楷。他要去蓬莱岛拜师，经过这儿，恰好瞧见一个少年模样的人在湖中探头又沉下去，以为是溺了水，便搭把手把人救上来。

　　是位好心肠的公子哥。

　　“你家在何处？”

　　江波涛头回体验脚踩在土地上的感觉，结结实实的，有点新奇。

　　“我住在湖底。”他说。

　　莫非碰到了个心智不全的？周泽楷疑惑。

　　“我是这湖底的妖怪，叫江波涛。”江波涛自报家门，喜滋滋地看着周泽楷，预备他给自己讲讲路上新奇的见闻。

　　周泽楷猜到了个大概。估计这小妖怪今日才初具意识，想看看这世间时被自己误打误撞捞了上来。

　　他看着江波涛的双眼，的确像是这湖孕育出来的精怪。双眸好似装了一汪湖水，有些碧波荡漾的味道。也像是装满了夜晚的星辰，似乎要溢出来般。

　　实在好看。

　　“你是哪方的妖怪？来的路上有趣吗？”江波涛见来人迟迟不开口，便发问。

　　周泽楷觉得好笑，这小妖怪是把自己当成同类了。

　　“不是妖怪，是人。”他说。

　　江波涛好奇道：“怎么？原来世间还有另一种东西吗？”

　　周泽楷不善言辞，面对这懵懂的妖怪一时也不知从何开口。“是。”

　　“我叫周泽楷。”

　　江波涛将周泽楷这三个字在舌尖滚了一遍，把它收进心里。这是他几百年来认识的第一个朋友，或许在今后的几百年里，还能把这三个字拿出来想一想念一念。

　　周泽楷要赶路，无法继续陪着江波涛讲述世间的千奇百怪。

　　“那我们何时能再相见呢？再见面的时候，你还能给我讲讲故事吗？”江波涛有些不舍。

　　周泽楷摸了摸他顺长的头发，从发顶到发尾逐渐变至深蓝，与他的眸子相配的紧。

　　那是个大风天，他把江波涛的衣袍拢紧，笑着说：“等风来的时候。”

　　
　　湖底这个妖怪，有风的日子总会出来看看。

　　时常在他身边游过的小鱼也终于成了精，看他隔三差五地去岸边坐坐，忍不住问他：“你在等谁吗？”

　　江波涛用柳条编了个环，丢到湖面上，荡出一圈涟漪。

　　“是呀。”

　　小鱼不懂他这么坚持为了什么，也懒得去懂，只是在后面陆续成精的鱼们面前说：“这家伙，在等人呢。”

　　暖春过后，迎来酷暑，清秋赶走最后一丝炎热后，寒冬来了。

　　这样轮回了一年又一年，最初的小鱼已经成了鱼群的头头，每年的伊始都会像报时一般宣讲：“新的一年，这家伙还是没等到。”

　　江波涛不是很在意。在黑暗的湖底时不时想想“周泽楷”三个字，觉得心底有一束光亮。

　　他对于时间的感知不是很灵敏，或者说过于迟钝了。当他成为一方河神时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。

　　他还是会在有风的时候出来看看，只是不那么频繁。

　　“这家伙，不知道还要等多久。”鱼头头说，恨铁不成钢地教育小鱼们，“不要跟这家伙学啊！”

　　还是一个大风天。

　　江波涛在湖底睡了好几天，隐约觉得湖水晃得厉害，知道又起风了。

　　再等最后一天吧。

　　他心说，慢悠悠地浮上水面。岸边的杨柳还是低垂到湖面，堆在树脚的柳环被吹的四散。

　　江波涛靠坐在树下闭目养神。当河神太费精力了，觉都睡不够。

　　有脚步由远及近的声音，踩碎地上枯枝败叶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。

　　他支起耳朵，却没睁眼。

　　脚步声停在他面前，响起他熟悉的声音：“我来了。”

　　他等到风了。

完

*开头是知乎一个以“湖底住了个妖怪，有风的时候他会出来看看”开头的问题。
*你看此花时歇一天，明天更。
*忘记了，是送给这位姑娘的 @この声を君が受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