茕茕

【周江】梦境旅人（完）

*祝自己生日快乐，好久没有动笔写文啦。

*送给大家的新年礼物，新年快乐~

*之前姑娘们的留言都有看，感觉过了把悬疑作者瘾，为了防止剧透就没敢回复大家。其实也就是个狗血的爱情故事哈哈。在这里全文贴上~

 ※

  江波涛近来总在做一个梦，跟在脑中播连续剧似的，午夜档，中间无广告插播。

  梦里他摇身一变，从小白领变成一位电竞选手，玩着一款名叫荣耀的游戏，还是里头一个叫轮回战队的副队长。他二十六岁研究生毕业就进了现在这家公司，每天朝九晚五的生活实在是没劲透了，好不容易从这贫瘠的生活中挤出点乐趣来，成天就期待着晚上睡觉看午夜档电视剧。

  略有缺憾的是，战队中其他人的脸都看得清清楚楚，只剩下个叫周泽楷的，轮回队长，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，朦朦胧胧，像罩了层纱。他白天闲来无事上网搜了搜这些人的名字，倒也没出所料，找不到任何有关资料。本来也是他臆想出来的人物，要真查到了才是见了鬼呢。

  每晚他都会随机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，训练室，食堂，宿舍，甚至是厕所。时间没有发生什么，最长的间隔也仅仅三天而已。昨晚的梦是在训练室里训练，看窗外的天色估摸着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。今晚出现在宿舍，他猜测跟昨晚在同一天。

  周泽楷躺在床上玩手机，还是一如往常看不清脸。江波涛换了睡衣从浴室里出来，带着蒸腾的水汽。他走到书桌旁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本，字迹有些潦草，一看就是出自他手。上面记录了各个队员今日的训练状况以及较之前几日的进退步情况。他用红笔在周泽楷名字上圈了一个大大的圈，在旁边备注道：“需要和小周交流”，后面加了三个重重的感叹号。江波涛对比着今天的成绩往前翻了几页，果然意识和手速都下降了好几个档次。

 虽然只是梦中人，但江波涛一向是个有责任心的人，既然要负责就绝不含糊。他把本子合上走到周泽楷床边，拖了张椅子坐下来，将他手中的手机抽走说：“小周，你这几天怎么回事呀？”

 周泽楷支吾了几声，像是准备把这件事盖过去。江波涛说：“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呀，到底怎么回事？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？”

  他看着那张看不真切的脸，模模糊糊在脑中勾出一个轮廓。那似乎是张英气逼人的脸，双眸应该深邃，像汪深潭一不留神就会跌进去。

  他在梦中意识不到在做梦，只觉得以前是曾见过他的。

  周泽楷说：“你都忘了。”

  江波涛摸不着头脑，他也不知道自己记得什么东西，更不要说忘了什么了。

  周泽楷又说：“你快点记起来。江。”

  江波涛此时一头雾水，心想怎么这人不按套路走。不要说他是在梦中记不得什么东西，就算在现实里他记忆也是糟糕的不行，什么事都要靠便利贴，稍不留神就把事情抛在脑后。念书那会儿可折腾疯了，晚上背完早晨就忘，别人十分钟背完的他得花一个多小时。

  他是真不记得自己忘了什么，可周泽楷又偏偏不告诉他。

“我忘了什么呀，你知道我——”

  “你忘了我。”周泽楷打断他，将手机从他手中夺过来，摁了一串号码。江波涛看见了，不知怎么脑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，这是他的号码。

“对不起，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——”冰冷的女声从手机中传出，周泽楷挂断电话，对江波涛重复道：“你忘了我。”

  我没有......

  他像掉进一片意识海，冰凉的海水四面八方向他涌来，将他的耳朵鼻子嘴巴通通塞住，听不见一点声音。他在海中渐渐下落，掉进暗无天日的深海中去。

  江波涛眼睛瞪大，张张嘴吧吐出一串气泡，他不停重复张嘴闭嘴，做着统一的口型。

  我没有。

  “呼——！”江波涛突然从床上坐起来，厚重的窗帘挡住窗外的阳光，他拿起床头的小闹钟看了一眼，七点半。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，下床跑到客厅去拿充电的手机，通知页面空白一片，根本没有什么来电。

  这本来也就是梦而已，怎么还把它当真了呢。江波涛自嘲地笑笑，胸膛中的心脏却扑通扑通跳的飞快，像是要从胸口蹦出来。刚刚的溺毙感还在，他重新倒回床上，长舒了一口气。

  被子盖过头，视线一片漆黑。就像在深海中一样。

  江波涛脑子里嗡嗡作响，好像有人在说话。

  今天是周日，公司也没通知要加班。江波涛在床上躺了一会儿，等睡意退干净了才从被我中爬出来。现在已经是深秋，大清早空气凉飕飕的，江波涛给冻了一下，又缩回被子缓了缓神才下床穿衣服。

  他觉得也许是自己最近连续加班精神有点恍惚，才会做这些乱七八糟的梦，休息好了也应该没事了。他给自己煎了个蛋，从冰箱里把买来好几天也没时间吃的全麦面包拿出来，切好片吐了点果酱上去，端着盘子去客厅。

  家里没装电视，电视背景墙那光秃秃的一片，只有两边挂了串去年过年时候买的红辣椒。他平时工作忙到脚不点地，睡觉都成奢望，哪来的美国时间去看电视。江波涛咬了口面包，打开笔记本查看工作邮箱，还没新邮件，就索性点开一个视频网站，首页里推送的热播综艺随便点一个进去。里头俊男美女蹦蹦跳跳，笑声时不时从电脑中传出来。江波涛吃掉最后一口金黄的蛋边，擦了擦嘴靠到沙发上。

  他忽然觉得很无聊，明明那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，怎么独独今天格外矫情。电脑里传出来的夸张的笑声一下一下冲击着江波涛的耳膜，他合上笔记本，声音戛然而止。

  安静了。

  江波涛把沙发尾的毯子拿过来盖到身上，脚被裹得严严实实还是冰凉。他想把脚伸进谁的怀里暖暖，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。可好像又本该如此。江波涛抓了抓头发，有些烦躁。他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，又死活想不起来到底忘了什么。

  或许跟谁有关。江波涛把毯子裹紧，拿了块方形靠枕垫在背后，想闭目养神。

  才闭上眼睛，思绪就被拉回那个梦境。

  还真是阴魂不散。

  江波涛依旧保持刚才的坐姿，整个人跟脱了水似得大喘气。周泽楷已经不在原位，床垫上还有凹陷下去的痕迹，看来是离开了没多久。

  他的手机丢在床上，突然进了通电话，是杜明打来的。江波涛本不想接，毕竟是个人隐私，但屏幕来来回回亮了三次，他终于接通了电话。电话那头杜明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焦急，不停地喘着粗气，好像刚刚跑完步。那边听上去好像有点吵，叽叽喳喳的人声充斥着他的耳朵。

  “喂？”

  “队长！你现在在哪？快来市二院！！”

  “小周不在这，有谁出事了吗？”江波涛迅速换好便服出宿舍，去旁边的公共卫生间找人，里头空荡荡的，连呼吸都能听见回音。

  “江副出事了！队长你快点！有什么事等来了再说！！！”

  电话被挂断了，江波涛握着手机有些茫然。他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有点不知所措。

  电话那头的杜明还在喊“队长你快点”，浑然不知对面的人早不是周泽楷。

  江波涛摁断了电话，像找到救命稻草般打开拨号界面，输入一串号码打过去。

  “对不起，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——”

  他口袋里的手机安安静静躺在那，什么也没有发生。

  江波涛慌了神，一瞬间好像又回道最初的溺毙感，死亡在他身后穷追不舍，他在天地之间向前跑，又像在海中奋力拨开水流，马上就要精疲力尽。

  

  周遭的环境忽然换了个个，感受到久违的冰凉的空气。江波涛睁开眼，发现是轮回俱乐部门口。

  他鬼使神差地迈开腿，然后身体不受控制地走上楼梯，推开玻璃门，心底是按捺不住的喜悦。

  到底是怎么回事？

  周泽楷就站在他面前，剑眉星目，身形颀长。他冲江波涛点了点头，然后伸出手，“周泽楷，你好。”

  他也伸出手，和周泽楷的交握在一起，笑道：“小周你好，我叫江波涛。”

 

 

  “嘶——”江波涛揉了揉脑袋，刚刚从置物架上掉下来的硬皮本恰好砸中他的头。他把本子捡起来看了看，却不记得是哪时候用过的本子。

  “怎么回事......”江波涛把本子随手塞回架子上，活动了下发酸的肩膀，把盘子端到厨房。透过窗子发现外面暗了下来，远处黑压压的云积聚在那儿，山雨欲来风满楼。

  江波涛擦干了手，回房间把窗户都关好，重新回到客厅时，空落落的感觉再次填满了他。

  是该找个对象了。江波涛自嘲地笑笑，从钱包中抽了几张钞票，换好鞋拿上钥匙出门。

  地下车库黑漆漆的，灯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坏掉了。鞋子叩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，在空荡的环境中传出回音。

  江波涛拿手机打开照明，低着头往前走。

  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跟着一个人。

  那人的身形隐没在黑暗中，走路悄无声息。江波涛并没有发现他，找到车后开了锁，刚要打开车门时，闪光灯在车窗上不经意一扫，他瞥到了身后跟着的人。

  “你是谁？”江波涛没敢转身，背对着他厉声问道。

  那人没有说话，而是向前迈了一步。

  温暖的气息靠近他，江波涛几乎是下意识地躲开，他拿手机往对方脸上照，什么都看不到。

  那个人比他高了半个头，他的手触碰到江波涛的脸颊，小心翼翼地，只一瞬便撤开。

  寂静之中江波涛听见对方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。

  “快点醒来吧。”

  “回到我身边。”

    面前的人不见了。

  江波涛睁大眼睛看着前面空荡荡的车库，以为是自己又做的一场梦。

  他用力掐了一下大腿，有点疼。不是做梦，那我是疯了吗？江波涛觉得自己快要神经了，刚刚那人手指的温度似乎在停留在他脸颊上。他深吸一口气，打开车门钻了进去。

  临近圣诞，街头巷尾洋溢着节日的氛围。江波涛把车停好下了车，刚走几步路却被一个卖花的小姑娘挡住了去路。

  “先生要不要买束花呀？送给女朋友。”

  江波涛笑了一下：“不好意思呀，没有女朋友。”

  】小姑娘不知为何往他身边飞快地扫了一眼，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：“那......那没关系呀，送给......送给男朋友也可以呀！”

  江波涛被她惊为天人的发言震撼到，最后还是买了两只玫瑰，“卖东西就不要乱说话呀。”他说。小姑娘有了成果整个人喜气洋洋的，站在原地挥挥手，“你身边的那位先生明明很赞同嘛。”

  什么？

  江波涛僵硬地扭过头。

  只有空气，和不断擦肩而过的路人。

  哪里有所谓的先生？

  江波涛的头忽然猛烈地疼起来，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。

  有关那个人......那个人是谁？

  一个重要的人。

 

 

  他醒了。

  入目是洁白的天花板，鼻翼两侧是消毒水的味道。

  “谢天谢地，你可醒了。”他的同事魏远长舒一口气，“你怎么回事？发烧四十度还没感觉？你昏倒的时候吓了我一跳。”

  江波涛感觉浑身想被拆开重新组装过，没有一处不在叫嚣着疼痛。

  看来是真的烧狠了。

  “话说回来，你发烧的时候一直在说胡话，周泽楷是谁？你什么人啊？”

  江波涛看了他一眼，摇摇头。他的喉咙火辣辣地疼，说不出话。

  “行了行了，我不打扰你休息了。我先走了啊，有事打我电话。”魏远说着出了病房，轻轻把门带上。

  梦中的事情像放电影一样一帧一帧放映在他脑中，那通电话，硬皮本，地下车库，卖花的小姑娘......

  硬皮本？

  江波涛忽然想起来，梦里翻的时候上面空白一片，可事实上他家的置物架上只有两盆多肉，哪里来的硬皮本？

  思绪像潮水般涌来，那个硬皮本不断出现在他面前。

  他想既然连续这么多天做着同样的梦，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。而梦中出现的东西必然是其中的一把钥匙。

  脑中即将破土的东西刺激着他的大脑，他好像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。

周泽楷，是不是和你有关？

 

 

 

  回到家是晚上八点四十三分。

  刚拧开门把手，家里的企鹅就从鞋柜上跳下来蹦到他怀中。江波涛轻柔的挠了挠它的下巴，然后给它的食盆里倒了些猫粮。企鹅有了吃的就翻脸不认人，翘着尾巴高贵地走到食盆前埋头吃饭。

  江波涛刻意去看置物架，上面果然除了两盆多肉什么也没有。

  都说是梦了。

  他有点失望，回到房里把外套脱了倒在床上。

  枕头下面好像还有点东西。江波涛忽然想到，没去追究这样的想法是怎么冒出来的，伸手去摸。

  果然碰到一个硬质的东西。

  他拿出来看，浑身的血液在那一刻凝固。

  是他梦中出现的本子。

  这时候已经不管悬疑不悬疑了，江波涛马上翻身坐起来，颤抖的手翻开封皮。

  20XX年

  入目是用粗水笔写的日期，悬挂在封面。

11月30日

十一月的最后一天，小周出人意料的感冒了。也可能是我过给他的，真不好意思啊。去挂了两天盐水也不见得好，每天擤鼻子把鼻头都擦红了，心疼他。

才过生日没几天呢，希望他赶快好起来。

  江波涛看着熟悉的字迹记录着他根本没有印象的事情，思绪像一团乱麻。

  他跟周泽楷是什么关系？

12月11号

早让小周放弃啦，他就是不肯。明明没什么做饭天赋嘛，还非得我硬着头皮夸他做的好吃。这不是要我减寿嘛。都一礼拜没吃饱饭了，求求他明天千万不要下厨了。

朋友？

12月23号

......没话讲了，今天碰到个卖花的小姑娘，真是个英雄，幸好不玩游戏，我们防护工作做的也还可以没被认出来。居然当众讲周泽楷是我男朋友，吓掉我半条命。这个圣诞过得太他妈惊悚了。

自己买玫瑰送小周一朵自己一朵，心酸。

  “咔嚓”。

  梦里发生的一切和现实像齿轮一般严丝合缝卡在一起。他回想起那个晚上，超市放送的铃儿响叮当和四周嘈杂的人声交织。周泽楷站在他身边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他去买花。他将一朵送到周泽楷面前，有些狡黠地说：“收了我的花，有没有回礼呀。”

  江波涛终于知道周泽楷到底是谁了。

  那是他的爱人。

  可如今他在哪呢？

  企鹅在房外挠着门，喵呜喵呜地叫个不停。

  江波涛意识轻飘飘的，面前的世界不停打着转，崩塌，又重建。

  他看见雪天的时候周泽楷揪着他的衣领，把试图搓个雪球的江波涛拖回屋里。

  他看见雨天的傍晚周泽楷和江波涛办完事从外面回来，沿马路走时刻意将人护在里侧。

  他看见昏黄的灯光下江波涛端着蛋糕从房里出来，脚边跟着想捣乱的企鹅。周泽楷坐在沙发上显得有些手足无措，眼里却是温情。

  “江波涛。”

  “江波涛。”

  “江波涛。”

  江波涛掀开千斤重的眼皮，仪器的滴滴声在他耳边回想。他带着呼吸罩，五脏六腑隐隐作痛。

  周泽楷趴在床边睡觉，看上去好久没休息过了，头发又长了点。

  他费力地抬起右手，艰难地移到周泽楷脸颊边，轻轻地碰了碰他。

  周泽楷睡眠很浅，马上惊醒，却看见江波涛睁着眼睛看他，眼底是失而复得的喜悦。

  “江波涛。”

  江波涛没有力气点头，只是眨了眨眼睛，表示自己听到了。

  “太好了。”

  我在梦境里走了一遭，可最终还是回来了。

-完-